坐看山水,笑彈冠
嚴(yán)冬,天剛破曉。年老的王維想起夜間的勁風(fēng),讓窗外的竹林發(fā)出受驚般的聲音,很是凄涼,而此刻卻悄然無聲了。往日的此時,外面已是喧囂聲一片,此刻卻似寂靜無人。他打開屋門,一探究竟。凜冽的寒風(fēng)襲面而來,眼前滿天的大雪正飄灑飛揚。深巷,庭院和高山被皚皚之雪將天地融為一色,蒼莽浩然。正是:“寒更傳曉箭,隔牖風(fēng)驚竹,開門雪滿山。灑空深巷靜,積素廣庭閑!
看著漫天飛揚的雪是那么的輕靈,如陶潛詩云:“傾耳無希聲,在日皓已潔!奔澎o而潔白的情景,讓人感覺不太真實,瞬間處于渾然無我的狀態(tài)。
遠(yuǎn)眺天邊的晨曦,像在述說新生的故事。人之初,如這般的純真,潔凈;厥淄,似乎很遙遠(yuǎn),又似乎在昨日。
年輕真好,覺得天,總是那么藍(lán),陽光總是那么的溫暖,萬物總是讓人感到那么的好奇。那是人生最為鮮活的時刻。“蹴踘屢過飛鳥上,秋千競出垂楊里”,“新豐美酒斗十千,咸陽游俠多少年!焙罋,俠氣不是赳赳武士的專利,盛唐的文人也如此。他們渴望為國建功立業(yè),“孰知不向邊庭苦,縱死猶聞俠骨香。”“少年行”至今讀來也能感受到詩人的情懷,那是屬于晨曦下透明的美。
踏入仕途后,從最初的要一展抱負(fù)到半隱逸的生活,這無可奈何的選擇,成就他千古留名的路。在朝廷和青山綠水間的來來回回中,他淡化了宦海沉浮的得失,將鐘情的山水田園風(fēng)情,以畫家獨特感受,寫了出來,讓人讀之如見其畫。
“斜陽照墟落,窮巷牛羊歸。野老念牧童,倚杖候荊扉。雉雊麥苗秀,蠶眠桑葉稀。田夫荷鋤至,相見語依依。”的春之畫。秋日里“新晴原野曠,極目無氛垢!薄翱丈叫掠旰,天氣晚來秋。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钡那樾,以及“谷口疏鐘動,漁樵稍欲稀。悠然遠(yuǎn)山暮,獨向白云歸。菱蔓弱難定,楊花輕易飛!薄按竽聼熤,長河落日圓!薄敖魈斓赝猓缴袩o中。”的景色。讀詩的同時,又像是在欣賞一幅幅清新、平靜和充滿生活氣息的寫意畫。
在大自然的懷抱中享受真美,那“萬壑樹參天,千山響杜鵑,山中一夜雨,樹杪百重泉”,“泉聲咽危石,日色冷青松”“野花叢發(fā)好,谷鳥一聲幽”的深幽,還有“天寒遠(yuǎn)山凈,日暮長河急”,“松風(fēng)吹解帶,山月照彈琴,”“谷靜秋泉響,巖深青靄殘,清澄入幽夢,破影抱空巒,”的愜意。煩惱與苦悶在其中能得到撫慰。
亦官亦隱的生活,他更清楚官場利弊種種。他曾嘆道:“今人作人多自私,我心不悅君應(yīng)知”,“酌酒與君君自寬,人情翻覆似波瀾,白首相知猶按劍,朱門早達(dá)笑彈冠!币驗檫@個“笑”字,后人理解產(chǎn)生了不同的看法。誰笑誰?先達(dá)之人笑后來者,后來者笑先達(dá)者呢?還是冷眼旁觀者笑那些在仕途中相互爭名奪利的人們?各自品味,各有其理,意味深長。一如這潔白一片的世界,各自描繪著各自的人生畫卷。
用詩敘述著自己的人生軌跡,講述了在仕途中掙扎失望后,讓自己歸于平淡,在大自然懷抱里,在佛道清修中尋覓平靜心態(tài)的人生。也許,在他看來“湖上一回首,青山卷白云”,何不“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
就這樣淡淡的,坐看山水,笑彈冠。
讀他的詩,心總是平靜的。這,抑或是他的初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