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的眼睛
沉睡于西湖深底,蜷曲在老樹虬根,我跟白蛇姐姐曾經共同參究千年不死之謎。她已淡定千年,我也耍玩五百年,但西湖平靜無波,楊柳清清淡淡,夜晚明月朗朗,星星點點,只有我們姐妹倆在喁喁私語:我們看過唐代繁華輝煌得不可一世,卻據(jù)說因為明艷得羞慚了牡丹的楊貴妃一時母性大發(fā)認了憨頑裝癡的安祿山為兒,從此大唐江山每況愈下。那總與楊貴妃攜手共舞,郎情妾意的唐明皇,在六軍不發(fā)的困局中含淚給了玉環(huán)三尺白綾,卻又在獨守冷殿時,卻說要上窮碧落下黃泉地追尋那一縷芳魂。只是我當時看著老皇帝老淚縱橫的渾濁雙眼,鄙夷他何苦之后在寂寞中才追思,如是真意,此時相尋倒不如彼時相隨。后來有個詩人是性情中人,譜寫了首《長恨歌》,倒讓世人唏噓起一位皇帝和一位妃子的夫妻情深了。說起這時,我總是滿眼的不屑,白蛇姐姐只是安靜地說著這帝王的故事,這只是他人的情,他人的愛,我們只是水底無憂無慮的蛇。
蛇的眼睛看了,蛇的心卻悟不透其中的纏纏繞繞。
我們也看到了宋室飄搖,茍且偷安,經濟水平卻大幅上升,老百姓的小日子過得也是有滋有味。據(jù)說那時的汴京的大相國寺?lián)f常常迎來一對志同道合、恩愛情深的夫妻。女的-李清照才情洋溢,熱愛金石考據(jù),父親是大名鼎鼎的金石考據(jù)學家;男的-趙明誠同好金石考據(jù),其父身居高位,難得的是兩人興趣相當,性格相投,婚后的日子自是美不待言。李清照是幸福的吧,雖是名氣蓋過丈夫,雖然丈夫曾不服其才情超過自己,楞是將妻與己寫的五十首詞混于一團讓友人作評,最終還是李的“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奪了魁。李清照是幸福的。她如此強硬的超越了丈夫,而丈夫卻甘心認輸,她依然是他嬌柔的妻,深愛的妻。我們幻化人形上岸耍玩時,偶爾看見他們夫妻相隨閑逛市井時,我總是不解地看著男的扶住女子嬌柔的腰肢,女的輕拭去男子額角微微的汗,然后兩人一臉淺笑,迤迤走遠。而白蛇姐姐每每這時,清清的眼波卻會蕩起一絲絲的漣漪。
我們回到西湖底后,聽著湖面的風傳來的人間情事:國破了,家亡了。孤苦一人的李清照帶著滿是往日恩愛氣息的幾大箱金石字畫,一路顛沛流離,輾轉來到西湖畔。物雖是,人已非,蒼涼的心境又誰可知。找個能暖暖這份凄冷的男人好好過日子吧,誰知卻是貪利望義之輩,分了吧,“獨自守著窗兒”,心已灰。我看到李清照嬌媚的容顏在世事滄桑中干枯如黃花,但眼波愈發(fā)清明。
我困惑地看著,無法權衡這前生后世的情感得失,白蛇姐姐那晚卻不多話,閉著已是柔媚的雙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春雷響起,兼之南宋遷都也讓這西湖畔熱鬧了不少。不再只是清淡的柳,倦倦的風了,風里已夾雜著更多人間的煙火氣息。西湖微微漾起波了。
我們按捺不住,幻化成兩個仿佛沒了腰肢的婀娜女子,她著白襦白裙,我是青衫綠裙,一個優(yōu)雅,一個俏麗,我們軟軟的游在春意蕩漾的西湖畔。這天,白蛇姐姐瞇起了柔媚的眼,眼光纏住了窗邊正吟誦著悠悠詩詞的白凈乖巧的男子—許仙。我看到了修煉千年,沉穩(wěn)內斂的姐姐眼波再也無法如昔日的西湖般平靜無紋了。
我看懂了姐姐眼中半是祈求半是強迫的暗示,我捻指念訣,在憑空降起的雨點中,我們以無助嬌弱的無傘的雨中女子的形象借搭了許仙歸家的小船,也借了那把能讓許仙有借口來家門能讓姐姐一償心愿的油紙傘。姐姐讓我準備可口飯菜,姐姐讓我在巷子口數(shù)著過往上百行人,只等到巷子頭許仙柔柔的叫我一聲“小青”。那是第一個喚我姓名的男子,那是把我當成人間女子的男子,那也是姐姐早已芳心纏繞的男子。后來,他們我們遷到了蘇州,姐姐成了懸壺濟世的名郎中,我是她名副其實的影子,許仙樂享著嬌妻美眷,坐享著家世日益殷實。美中不足的只是偶爾聽到鄰人的非議,自己只是強人妻子下的小男人。但姐姐自認不足,終哄得他心得意滿,仍然是美滿的夫妻,美好的家。我看著曾經清凈脫俗的姐姐忙碌時沁出點點的汗,我看著姐姐因為許仙偶爾帶回的小小禮物漾開的滿足笑意,我看著姐姐對著許仙噓寒問暖關心備至中的點點滴滴,努力理解著姐姐說的“只想找個平凡男人,想要實實在在的愛”。
我也在看著許仙在官府緝拿盜銀者時的軟弱出賣,我看著他每每總會聽信一些道士和尚的話,時時拿些道符回家試妖,雖然平日里那是他口口聲聲說要愛他到天荒地老的妻,雖然他知道世間沒人對他比她更好,他倆本應是最親的夫與妻。為何,還是輕信,為何,還是猜忌,以至法海的出現(xiàn)終至成禍。
我看著許仙聽著嗅氣上門以緝妖為己任的法海的挑撥離間時的喏喏作答,看著他惶恐求問,如果是蛇妖,怎么辦?謀算著退路,全忘了那是往日里與他深情厚意的妻。法海巍巍而立,法海道行深厚,法海的招法我們縱使千年也招架不住。姐姐卻為了一了許仙的疑慮,硬是接了招。許仙只是凡人,許仙眼看巨型白蛇掙扎往日恩愛的榻間,竟嚇死了。許仙真的只是個凡人,但卻是姐姐放棄千年道行也在所不惜的夫君。好,我?guī)退此,我等她經死相搏盜得千年靈芝來救他。只是就活了又怎樣。許仙依舊軟弱猜疑,法海依舊公正無私,白蛇你依舊是千年的蛇妖。
可是,白蛇,你竟然懷了人間的骨肉,這份人妖的糾纏終有了現(xiàn)實的依托。這,卻讓誰都亂了。法海抓走了許仙讓他從此淹沒在晨鐘暮鼓,浩浩梵音中,以絕了塵念。白蛇姐姐往日整齊精致的發(fā)絲已是凌亂,她要她的夫,她要與法海斗法。水漫金山,要不回許仙,卻讓自己往日的修行在這滔滔的罪行中毀于一旦。法海也亂了,他一直認為人妖殊途,但滔滔江水上,蛇妖竟然誕下了人子。法海畢竟是法海,困惑歸困惑,決不徇私,金杖頓石,金缽倒吸,白蛇元氣已傷,罪孽已鑄,雷峰塔底該是他最后的歸宿了吧。
我浮沉于滔滔江水中,匍匐法海腳下石邊,看他用手高高托起呱呱響啼的嬰兒,看到他看我的眼睛竟有絲絲悲憫。我看著他轉身離去,那玄衣金裟仿佛不似往昔沉穩(wěn)。
我依然回到了西湖底,依然蜷在老樹虬根里,只是沒了姐姐的做伴,有點寂寞,可能比雷峰塔底的姐姐還寂寞吧,畢竟她耳邊吹過許仙甜膩膩的情話,眼中刻下了許仙稠稠密密的深情,而我眼中看到的只是甜蜜的最終煙消云散,雖然耳邊總會響起許仙在巷口溫溫地叫我一聲“小青”!——寫于2008年1月25日,讀李碧華《青蛇》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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