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居家的杏
老家,鄰居家和我家有些不同。他家有一棵杏樹,我家有一棵棗樹。他家的杏樹長在靠我家的墻根,我家的棗樹長在靠另一家的墻根,而這另一家居然有好幾棵桃樹,也是長在院墻跟兒下,但枝條沒有伸展到下一個鄰居家,因為桃樹矮小,達不到出墻的高度。
鄉(xiāng)下有一個規(guī)矩,自家果樹,伸展到鄰居家不管有多長,那果子都屬于自家,鄰居無權(quán)享用。鄰里不和諧時,會將果樹伸展到鄰居家的枝條修剪掉,和諧大度鄰居則不會。有杏樹的鄰居屬于大度的人家,和我家算是和諧。
還沒有能力爬高的那個年齡,大概也就四五歲吧,每天都有仰望青杏興嘆垂涎的機會,總覺得日子太漫長,從來不去注意我家棗樹上的青棗兒。
有杏樹家的杏嫂經(jīng)常來我家串門,和母親拉家常。杏嫂比母親小許多,人很善良,也很漂亮,勘稱賢惠。
青杏還指頭蛋兒大的時月,她來串門,我沒有多大興趣。最喜歡的是杏子個頭兒長成,還沒有上色變紅熟透的時節(jié),熟透的杏子我不喜歡吃。
枝頭綠杏個頭兒飽滿時節(jié),每當杏嫂來串門,我便在她邊上蹭來蹭去,趁母親低頭向鞋底子上用力戳針的機會,偷偷向杏嫂指點伸展過墻頭的杏樹,一付討好垂涎的嘴臉。這一招很靈,每每都能得到我想要的。一般程序是:
杏嫂起身;我一路小跑拿來慣用的竹竿兒,遞給杏嫂;母親無聲急速擺手制止;我仰頭遙望樹枝,蹦跳指點,小聲呼喚:這兒,那兒……;杏嫂偷笑著用一根手指壓在自己的嘴唇上、向我示意不要出聲;杏嫂瞅準目標,慢慢伸高竹竿,“劈啪”一聲,多個杏兒先于飄下的樹葉滾落地上;杏嫂揮動竹竿的動作只有一下,從不再有第二下;竹竿停下,聽聽墻那面有無動靜,然后慢慢從枝條間抽下來;橫過竹竿兒遞回給我;我一路疾跑,將竹竿放回原處,杏嫂彎腰尋揀滾落的杏子,我跑回來也幫著尋找;杏子揀完,杏嫂回到原處歸坐,遞給母親一個,她一個,剩余全部歸我;她倆擠眉弄眼,竊竊對笑,咬一口杏子,倒吸一口氣,手捂酸了的腮幫;我坐在一邊專心對付杏嫂為我偷來的自家的杏子。
也有過意外。有一次,一竿子下去,墻那邊傳來一聲老頭兒的咳嗽聲。杏嫂丟下竹竿兒一溜煙跑進我家屋子躲了起來,我站在原地仰望墻頭,傻了。那次母親在蠶房喂蠶,不在現(xiàn)場。
半天功夫,杏嫂從門里探出頭來,張望了好一會才向我招手,示意我過去。問明沒有其它情況發(fā)生,示意我自己去揀掉落的杏子,她自己依然躲回屋內(nèi)。
我揀完杏子回到屋內(nèi),看見杏嫂正手撫胸膛向母親敘述冒險的經(jīng)過,母親微笑著說:“自找的,看你回家怎么交代”。
杏嫂輕打我頭一下,假裝生氣,沉下臉:“冬哥兒,我對你這么好,你將來怎么報答我?”
我邊對付杏子邊一臉認真道:“我長大娶你做我的媳婦!”杏嫂和母親噴出來的笑聲幾乎沖破我家的屋頂。
我感覺很委屈,等母親和杏嫂笑的間歇,再次鄭重聲明我真要娶她。
杏嫂笑出的淚珠兒掛在臉上,邊撫摩我的臉邊安慰我:“嫂子相信,嫂子等你。”說完又和母親兩個笑在了一起。
我的“初戀”就如此這般給了杏嫂。
明天,母親問起杏嫂應(yīng)對經(jīng)過,杏嫂笑答:“什么事情也沒有發(fā)生,興許咳嗽聲是過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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