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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巴”父親

2013-10-24 14:39 好心情網 【 】【打印】【我要糾錯

  作者:山嵐

  母親常說:“你爸爸那張嘴金貴得很,和他過日子,憋屈。三腳踢不出個響屁。木頭樁一個……”爸爸很少和我們交流,自個兒找吃的,自個兒找活干,有病也不吭一聲,蒙頭睡一兩天,完事。到我們家做客的人都誤以為母親虐待爸爸,加之爸爸是爺爺奶奶的養(yǎng)子,媽媽又精明能干,在外人眼里好像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小時候沒有得到父母的疼愛,成年后妻子也不把他當一回事的人,哪來地位可言!為此,媽媽很是不平:“別看你爸可憐兮兮的,其實兇得很,他是咬人不出腔的狗!”我的印象中,爸爸干的活最多,說的話最少;輕易不動怒,動怒就暴雨傾盆;很少見他笑,偶然能見點笑的意思,但還是聽不到笑聲。

  給學生上了朱自清的《背影》后,布置了一篇作文,話題是寫父愛。孩子們說讓我也寫一篇關于父愛的作文,示范一下。我腦海里馬上跳出了父親發(fā)怒的兩個鏡頭,后來一想,很少說話的爸爸還是很愛我的,并且愛得很“兇”。

  小時候沒有車,“快行”的感覺沒有。從草垛上滑到地面,或者從土坡頂端滑到底端能找到點刺激,但太短的坡不過癮,太長的坡有危險。我們盼望找到“飛”的感覺還是十分強烈的。實行聯產承包制度后,我家分到了一輛架子車,大孩子推著或者拉著飛跑,小孩子坐在上面,樹木、山崖向后退,跑得快一點,還能聽到一點風聲,這樣,架子車就成了我們共同的玩具。哥哥姐姐不在家,我想坐車,但架子車自己不會跑,經過反復琢磨,想出了一個“好”辦法:從鄰居家借來了一輛架子車,和我家的做個簡單組合,分別推上坡頂,車轅相互咬合,就成了一個“四輪”車,這項“發(fā)明”最大的優(yōu)點是不要人推拉,一個人可以坐在上邊玩;最大的隱患是沒有剎車,可我當時顧不了那么多。

  老莊背后有一條長長的土坡,坡底有一堵土墻,我先把“四輪車”從半坡起步,讓它沖到土墻上止步,后來覺得耳畔沒有風聲,還沒有盡興就碰到了墻上,那種感覺好像饑腸轆轆的人只吃了一口饅頭。我最后決定把“四輪車”開上坡頂,風光風光。我的“四輪”從坡頂沖下來了,越跑越快,后來有了風聲,后來開始跳躍。我起初還有點得意,到半坡我就感覺到了不妙,除了嘴巴大張,雙手緊攥車轅外,我再想不出什么高招。

  父親背著一捆草剛從地里挪到路上,他個子矮,草捆像一座小山壓在他的背上。我從后面看不到父親,只見草垛在慢慢移動,這也是我始料不及的,情急之中,連忙大呼“閃開,車子下來了”,可父親好像沒聽見——他完全可以躲開,但就在那里橫著不動。我喊聲越來越急促,車子離他越來越近了,車速當然越來越高了,我急傻了眼。那座小山似的草捆一點不著急,先前還慢慢挪,現在干脆堵在了路中央,我的“四輪車”前半部分爬過了草捆,后半部分車轅著地,插入了草垛,我的頭也埋進了草堆,嘴角被蒺藜劃了一道口子。

  我知道闖禍了,可心里還埋怨背草捆的為什么不躲開。當我罵罵咧咧地跑到前面看是誰故意和我作對時,才發(fā)現父親勾著頭,肩膀抵著草捆,腳后跟在地面上蹬了兩個小土坑。我這才知道前一輛架子車是從他身上碾過去的,后一輛架子車的車轅雖然把地面犁出了一道深溝,但還沒有停止,最后被他雙手死死地釘在了地上。我這才知道背草捆的人是父親,是他用身體和草捆救了我的命,我早已站在他的身后了,但他還在用肩膀扛著,雙腳蹬地,雙手死死地壓著車轅。

  等他明白我已經沒有危險了,鐵鉗般的大手把我拎到了半空,先用巴掌在我的屁股上打,覺得還不解恨,改用鞋底。我先覺得屁股灼疼,聲嘶力竭地呼喊,后來感覺麻木了,看他那么兇,也不敢出聲。他聽不到我的喊聲,又把我放下來了,我趴在了地上,徹底癱了,一動不動。“啞巴”父親一看我不出聲了,他終于出聲了,不停地喊我的名字,聲音里明顯夾雜著慌亂。我是被他打怕了,除過屁股賊疼外,別無大礙,父親一松手,我就逃脫了。“等我回家再和你算賬!”父親給我許了個狠愿。

  “孩子沒被碰死,差點被你打死!”奶奶教訓爸爸,爸爸不說話,我偷著樂。

  “下手夠狠的,還像個當爸的嗎?”爺爺給奶奶幫腔,爸爸不說話,我更樂了。

  “該打!”媽媽的話我有點不高興,“不過,你得防著。”這話還有點道理,爸爸仍舊不說話。他雖然不說話,可回家跟我算賬的意思好像也沒有了。

  我平時躺著睡覺,現在只能趴著睡覺;爸爸平時側右睡,和我面對面,現在可能生我的氣,改為側左睡了。爺爺奶奶看我屁股紅腫,不能躺著睡覺,就想起了罵爸爸,爸爸也不辯解。

  “去,到草堆里給我揀一把刺干(一種野草)!”爸爸命令我。我不敢怠慢,可也沒費什么力氣,草堆旁就有一大堆刺干,現成的。

  爸爸擰了些草汁,涂在他的右肩膀上。

  奶奶說:“刺干汁可以消腫,車輪子是不是從你爸爸身上碾過去了?”我說是,奶奶又開始說我的不是。爸爸照樣不出聲,每天照樣擰一碗刺干水,他只胡亂的擦擦就了事,剩下的都被我的屁股沾去了。它的肩膀早已痊愈,可他還是讓我揀刺干,他擰水,直到我能躺著睡覺了,這項工作才算作罷。后來,我家的那輛架子車,就被加鎖了,我開“四輪”的經歷是頭一次,也成了最后一次。

  到了上學的年齡,家里窮,供不起,媽媽提議不讓我上學,爸爸不吭聲。開學那一天,我哭鬧了幾個回合,沒效果。爸爸耕地,媽媽撒種子。我說要念書,媽媽反對,爸爸不出聲,拉著臉,我也不敢在他面前申辯。

  媽媽小聲說:“你爸爸也不愿意,你看,不高興了!”我賴在地里哪兒也不去,心想,家里的事還不都是媽媽做主,找什么借口呢?爸爸揚起鞭子,在牛屁股上狠狠的抽了幾下,幾個來回下來,媽媽有點跟不上了。媽媽只說了一句“能慢點嗎?”爸爸馬上停工,收起了套繩,回家了。太陽還沒有爬上山頭,莊家人正在流汗,爸爸卻躺在炕上抽悶煙。奇怪的是,媽媽什么話也沒說,給我收拾了書包,讓我上學。“有話不說,專給人打悶雷——跟‘啞巴’做事,太難!”媽媽絮叨著把我領進了校門。第一節(jié)課下,我看見地里媽媽和爸爸繼續(xù)種地,老黃牛的步子勻稱而整齊。

  前天晚上,我和爸媽看電視,是一個有關保護消費者權益的專題。我說現在的產品質量差,我給兒子買的自行車,經常掉鏈子、丟螺絲,有時候還跳閘,沒了剎車太可怕了,我現在都不敢讓兒子騎自行車了。我還說小時候一輛自行車,騎了十幾年,就沒出過一次毛病。媽媽說:“誰說沒出過毛病,每個周末都是你爸爸給你自行車緊螺絲,鏈子上潤油;閘皮稍一磨薄,他就給你換掉,咱們山里坡陡,剎車不好怎么敢上路呢?你不要看他不說話,才小心呢!”我忽然想到我每個周末回家,爸爸手里總捏著一把鉗子和一個起子,我心里一直嘀咕他在修犁、鋤頭、架子車,從來沒有想到他在為我保養(yǎng)自行車。那項工作爸爸“在地下”做了十幾年,我都沒有覺察到。我的臉頰有點熱,眼眶有點濕潤。爸爸蹲在炕頭,只顧抽煙,媽媽的話好像沒聽見。煙圈悠悠而上,爬過他布滿皺紋的額頭,暈開、散去,我對他老人家的敬意卻慢慢聚攏,住在心頭。

  這就是我的“啞巴”父親,他多像一部無聲的書,沒有歲月幫忙,我是讀不透的。

我要糾錯】 責任編輯:無雙女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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