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3-06 00:00 來源:宋國青
一個可以考慮的解決辦法是,政府自己將自己銬起來,讓公眾相信,政府即使有言行不一的動機,也沒有實行的手段。
有兩人在大海深處乘一條船向陸地航行,出發(fā)點離最近的陸地有10天的航程,船上有價值連城的珠寶,而兩人各有一把手槍。在此背景下,會發(fā)生怎樣的結(jié)果呢?這里不打算交代更多的情況,因為故事并不很重要。重要的是一次性博弈,先下手為強。
對兩人的品德信仰可以作出不同層次的假設(shè)。第一層是,兩者之一或者兩人都有謀財害命的傾向。這樣當(dāng)然很危險了。第二層是,兩人都是好人,都不會主動謀財害命。這樣仍然很危險。雖然我不想害你,但是我怕你害我。這一條就足夠了。第三層是,我不想害你,我也知道你不想害我,但是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怕我害你。這一條也足以形成危險的局面。后面還可以接著說出更多層次的像繞口令一樣的假設(shè),就象兩個鏡子對面而立會形成無窮多鏡像一樣。
如果兩人之一在一定程度上相信對方?jīng)]有主動謀財害命的傾向,就可以考慮一個辦法,將自己的武器扔到海里去,拿手銬將自己鎖在桅桿上,將鑰匙交給另一人。不管怎樣,反正是徹底排除掉自己動手的可能,置己于危地而后生。
天平天國的楊秀清要是懂這個道理,就有可能做開國元勛了。要不然你就先下手,要不然你就自己解除武裝,使自己無法對別人下手。如果能構(gòu)造出一種誰也害不了別人的機制當(dāng)然更好,造不出這樣的機制就只好退而求其次。所以,皇帝制度是一種保持一定穩(wěn)定性的制度。大家約定,君主有絕對的權(quán)力,君要臣死臣就得死,這樣在絕大部分情況下皇帝是安全的,于是臣子們就相對安全了。
以上是對正題的一些鋪墊,此番論述的正題是“中央銀行獨立性”。這個題目是和宏觀經(jīng)濟學(xué)中關(guān)于貨幣政策的“動態(tài)不一致”問題密切有關(guān)的。簡單說是這樣一個故事:政府告訴百姓說,我們將實行平穩(wěn)的貨幣政策,不搞通貨膨脹。有人相信這點,拿自己的房子換了一些政府印刷的紙幣。等這個事情發(fā)生后,房價大漲,因為政府實際實行的是通貨膨脹政策。這樣說來好像政府總是可以這樣做的。其實不然,因為公眾知道政府有言行不一致的動機,更有這樣的手段,所以大家一開始就不相信。這種不信任最后導(dǎo)致了過高的通貨膨脹率。
仔細說來,有三個關(guān)鍵的環(huán)節(jié)。第一,從長期平均來說,通貨膨脹對經(jīng)濟有害,至少是無益。這一條可以認定。第二,在短期,高于公眾預(yù)期的通貨膨脹能夠促進經(jīng)濟增長。這一條是有疑問的,有的理論認為連這種短期效果都沒有。我們先將這個疑問放在一邊。按照故事的說法,通貨膨脹短期有效。怎樣理解短期有益而長期有害這個說法呢?不妨想像興奮劑的短期刺激效果和長期危害。第三,政府有任期,它追求的任期內(nèi)目標可能與社會的目標不一致。
雖然“動態(tài)不一致”問題是就貨幣政策而言的,但類似情況在很多方面都存在。比如,在信息不對稱的情況下,政府告訴公眾說,經(jīng)濟的基本情況很好而實際并非如此。這樣說的用意是要引導(dǎo)出更多的投資。問題在于,投資者知道政府有這樣的動機,也有手段,于是有了信任問題。當(dāng)大家認為政府有言過其實的動機時,你說了實話也要被打折扣。
從這樣的分析出發(fā),一個可以考慮的解決辦法是,政府自己將自己銬起來,讓公眾相信,政府即使有言行不一的動機,也沒有實行的手段。從這樣的角度考慮貨幣政策,就有了中央銀行獨立于政府的想法和實踐。
在類似中國目前的情況下,問題不是通貨膨脹的傾向而是相反。這時政府有增加貨幣供給的強烈動機。這一點本身沒有什么問題,有問題的是如何控制國有銀行的不良貸款。增強中央銀行獨立性是否有利于控制不良貸款,或有利于在增加貨幣供給和控制不良貸款之間取得最好的權(quán)衡,都是需要研究的問題。即使對控制通貨膨脹而言,中央銀行獨立于政府的有利性是否也有一定的其他條件,也不是顯而易見的,很可能與更基本的體制有關(gu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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